漫過紙面的時光


捧讀喜歡的小說散文詩集是一件很愉悅的事,尤其像我這種才疏學淺又鮮少混跡文友圈的人,很多時候都是透過別人的文字來認識經典,然後急匆匆上網去搜了一圈,向網絡書店預定,或是找來線上觀影聽歌來源,一個人安坐在自己的案牘前拓寬我狹隘的視野。

話雖如此,我仍對自懂事(甚或有記憶)以來就接觸的「連環圖」懷著未曾止息的熱忱,在這個影視聲光特效如家常便飯的二十一世紀,用手繪線條的定格分鏡拼貼出一則故事的漫畫,究竟還能吸引到哪些人多少人,從日本紙本漫畫書(表弟說光是漫畫書一詞就太有時代感)的銷量逐年銳減,以及引領整個漫畫市場的三大王牌動漫雜誌努力轉往數碼平台的多元發展來看,漫畫產業和一眾紙媒一樣,都在面臨一個時代巨輪碾壓而來的困境。

時間一直推進,讀者群必會長大,當年隨著熱血少年一起呼喊冒險口號的男孩,可能如今已步入中年,幸運一點的走進家庭,在現實生計的利爪前再也想不起曾經幻想過出海或衝出宇宙的熊熊野望;



而當年耽醉在不切實際的羅曼史與校園情愛的少女,也許至今依然風韻秀徹,在經歷過幾場痛徹心扉的苦戀後,終於從眼淚裡清醒,學會不再豢養瞳孔中那片閃爍如銀河的星光。

漫畫,於焉成了封住某段年少紀事的一場春夢,或者,當我們現在依然執起漫畫,是為遁入那個允許我們肆放想像和戾氣的架空境界,在那裡和殘餘的天真織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雖說漫畫因著虛擬和虛構,為我們留住了男女主角永恆的魅力,像印刷在紙頁上的黑白線條和網點,被夾藏在書架上,誓不老去,頂多只是被泛黃的書扉浸得一臉枯蠟——不過這一點近來似乎也站不住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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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賣出超過一億冊的《金田一少年事件簿》,去年下半年展開重啟之作,黃金組合天樹征丸和佐藤文也在1992年創作了這部主打「本格派推理」風格的漫畫,在動漫界稱霸一時,後因時代思潮轉變,加之佐藤阿姨的畫風未見精進,金田一像許多90年代的流行歌姬一樣,成為頻頻靠往昔光環苟延殘喘的名作。

經過幾次不同篇章的嘗試後,製作部去年再度抓緊這個綁著小馬尾的男孩不放,這一次將時間狠狠一躍,跳到了20年後,書名定為《金田一少年37歲事件簿》,再次刷新這位平日吊兒郎當,但在面對兇殺案時卻IQ爆衝180的知名高中生偵探的存在感。

「啊,連金田一也邁入中年了嗎?」漫畫友人像在談論一個久違的老朋友般,用一種心有戚戚焉的語調說,彷彿以為恆久17歲的漫畫角色竟然也有必須面對中年危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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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麽?你看就連青山剛昌筆下的另一位小小偵探也開始步入完結倒數的階段,到時候我們追了20幾年的柯南終將恢復成高中生工藤新一,如果作者仁慈,可能還賜予他和女友毛利蘭一個粉絲引頸企盼的結局。

時間的流逝即使在漫畫中,原來還是或多或少受制於現實,讀者會長大,作者會老去,而平面的漫畫人物經過了漫長時光的修煉試煉,承載了無數湧動心思的寄情,似乎也活成了一個更加立體而有機的血肉象徵,所以作者的交代絕對不容輕忽。

作者確實正在老去,但有些青春物語卻持續翻頁,例如創作出《福星小子》、《亂馬1/2》、《犬夜叉》等經典作品的奇女子高橋留美子,雖早已貴為日漫的殿堂級大師,今年62歲的她竟宣佈新連載再開,不歇的創作力實在教人敬佩。

雖不知道新作是否又是一部史詩級的大長篇,但她宣誓嫁給漫畫的決心早已漫過紙面,流經我們這些從小一本接一本追在亂馬和小茜、犬夜叉和阿籬身後的老讀者眼裡,讓幾乎快要失去對漫畫信仰般的虔誠的我們,願意再一次義無反顧地投身迷離荒誕的故事裡,等著自己內裏的什麼慢慢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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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伸:本文亦刊載於10月23日《星洲日報》副刊<星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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