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燠熱的曼谷


歸還了代步的車子,我們又回到拖著行李走路趕車的旅人身份,即使短暫享受了好幾天兩手空空的輕裝簡行,一旦切換回「東提一袋,西拿一包,肩上還背個書包」的背包人角色,我們還是可以快速適應行裝滿檔的行走模式,迅捷俐落地一邊從包包裡取出護照,一邊穿上夾克戴好耳機,準備上飛機後好好補個眠。

因為從沖繩直飛泰國曼谷是最近才開通的新航線,加上那霸機場實在不大,我們登機的時段又碰上另一批飛往台灣的旅客,導致小小的候機室裡塞滿了喧嘩嘈雜的人,即使是晚上九點多,小孩尖聲大喊的嬉鬧還是不時響徹整個空間,但樂桃航空的空服員小姐不止十分有耐性,還非常有系統地規劃出了乘客登機時的有效動線。



乘坐過廉價航空的人都知道(尤其亞洲航空),每次從上機到坐好位子都得花上至少十幾分鐘,原因是必須等待前面的乘客一一將行李和包包放進座位上方的儲物格,然後如果你是坐在最裡面靠窗的位子,有時還得麻煩先就坐的人退出走廊,讓你走進去。這麼一來一回的,就會如骨牌效應般延長隊伍末端的搭客時間,如果不想另外花錢買所謂的「優先席位」(Hot Seat),有經驗的人都習慣等到最後才上機,避開蹭來擠去的麻煩。

可是,樂桃航空的乘務員卻會在機場就先為乘客進行分類,請座位在最兩邊靠窗位子的人先排隊登機,接著是座位在中間的乘客,最後才輪到坐在靠機艙走道的人,如此一來,登機過程變得有條不紊,不會發生人們頻繁進出走道讓位的情形,無論在速度上還是舒適度上都大為提升。一個簡單的步驟就能改善長久以來的問題,真希望國內的廉價航空也能實施這樣的方針。



有些微不足道的小細節看似無關痛癢,但若是從人性考量出發,親身體會過的人一定可以感受到施行方的用心,就像到日本料理店,服務生會在你點餐前先遞給你一條熱毛巾(お絞り)擦手,那種不言而喻的待客誠意總讓我感覺到如毛巾般溫厚的暖意。

從香港飛來沖繩時,機艙內夾雜著勢均力敵的廣東話和日語,但從沖繩飛往曼谷的飛機上,則一面倒地輪轉著我們聽不懂但得以辨認的泰語,想來常被我私自暱稱為「東南亞的小日本」的泰國,的確比其他毗鄰國家更熱衷東瀛文化,而這一點,在我每一次到訪曼谷時都得到眼見為憑的確證。



告別沖繩,我們第三度衝上雲霄,夜晚的天空漆黑一片,我們跨過兩個時區,抵達曼谷蘇凡納布國際機場時已過了當地時間的午夜。關於這座華麗的新機場,我有過一些絕對難忘的回憶:生平第一次(不敢說是最後一次)夜宿機場就是在這棟建築物底樓的某個角落地板,差點趕不上飛機的失速狂飆亦同樣在此發生,一晃眼,那段當下驚恐萬狀、如今說來好笑的插曲也已是六年前的事了。

如果說全世界有哪些地方是越夜越美麗的,我想機場會是其中一個。深夜的國際機場滯留著數不清的過客,各自帶著一個身世的故事,從上一個他方漂徙到下一個他方。擦肩而過的我們,有沒有可能曾經在哪裡無語交錯而過,於今再度陌生相會而不自知?全世界七十多億人,那麼龐大不可想的數字,我們邂逅離散,卻有幸留住了一些面孔,獻出了我們的一部分生命,這便是緣份。



但曼谷也太熱了吧?一步出機場的入境大廳,在計程車月台那裡打算招一輛車載我們到住處時,暖烘烘的熱氣就如三溫暖般籠罩著我們,那種窒悶感是多風的夏熱沖繩島所沒有的,瞬間讓敏銳的肌膚感受到海島與內陸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候差異。

計程車一路朝繁華的市中心開去,我們看著車窗外愈發璀璨的燈火,知道自己離曼谷都心越來越近,那車速之快是在沖繩沒有的,忽而猛踩油門暴衝,忽而緊急剎車疾停,夜半時段的公路車流稀疏,司機化身《瘋狂計程車》(Crazy Taxi)裡的主角,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事實上我們沒有過度恐慌,對這樣的節奏和駕駛技術反而覺得相當熟悉,頓覺我們果然是東南亞的子民。



計程車把我們載到公寓樓下,我們拖著行李才走了一小段路,就已經開始渾身冒汗,周圍停滯的空氣即使在大半夜也還是讓體溫節節高升,黏膩的汗漬很快就濕了衣服的胸口和後背,一進房間我們顧不得任何其它事情,當務之急就是先打開空調。

放好行囊,梳洗完畢,我們硬是到樓下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買些零嘴,從貨架上一件件冬陰功口味的泡麺和薯片,到在路邊買豬肉丸小吃的第三性美人,再到一走出冷氣充沛的店門口就被熱得想罵髒話的天氣,我們深知自己又再度投入曼谷的熱情懷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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