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天後出走,酒吧街的燈紅酒綠


飛往暹粒前夕,國內正歷經國家獨立超過半世紀以來最激烈的選舉風暴,拜社交網絡媒體之賜,每天每時每刻,人們都能接收到如雪片般飛舞的各種資訊,無論是小道消息還是官方報導,在那樣群情激昂的節骨眼,每一篇文章都成了民眾止渴解饞的精神食糧,大家駐守在屏幕前,見證世界慢慢翻出一頁新篇章。

猶記得選舉委員會直到三月份都遲遲未公佈全國大選的確切日期,作為「首投族」的表弟和表妹當時就十分憂心,大選是否會那麼不湊巧地落在我們去年就訂下吳哥之旅的五月份週末,他們都信誓旦旦地想要盡公民一職,不願浪費手中珍貴的一票。



答案揭曉後,我們都很慶幸選舉日就在我們啟程前兩天,有一種險過剃頭的驚悚,我們一行人的五張選票最後都成功投遞出去,帶著黑黑的手指頭和變天後的舉國歡騰(與混亂),我們站在寫下歷史的最前線,懷抱著對前方未知的期許和忐忑,急不來的也只能靜觀其變,沉得住氣才能走得更長遠。

然後,像是暫且放下煲了連續幾個禮拜的長壽劇(未完待續),我們穿越今時此地,倒溯1200多年以前,回到那個曾輝煌一時的文明古國,那個曾被元代使節周達觀稱曰「真臘國」的柬埔寨,探尋一絲遺留下來的吳哥之美。



為了能更具體地了解吳哥王朝和眾多建築群之間的背景關係,加上我們並不打算聘僱任何解說導覽員,必須靠自己去認識每一座寺院和石雕背後的典故,事前的資料搜集和文獻閱讀遂不可少,否則會如許多歸來旅人形容的:「看來看去都是在看石頭。」

雖然說假如不知其所以然,只是純粹欣賞石雕藝術和建築佈局也已經足以讓人大開眼界,不過我相信,若能帶著宮寺建築者耗資費時打造設計的用意,去賞析每一個鏤空的雕花,或是每一座擎天高塔,應該會在觀者腦海裡浮想聯翩,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吧。



我們之所以認識文明,都是從前人留存下來的記載中考察爾後推敲、預測、設想,就既有的建築、骨董、紡織、雕刻、繪畫等出土物描摹出昔日光景,這當中少不了大膽的臆想,而幻想的浪漫就在於,我們得以讚歎過去無法親睹的繁華榮景,也得以抱著一絲戾氣去懷疑否定,在那一來一回的耽溺和晃神之間,眼前的廢墟就突然靈動了起來,再也不只是一堆廢石。

柬埔寨內陸城市暹粒(Siem Reap)地勢非常平坦,方圓幾百公里內幾乎一片平緩,沒有高山低谷的起伏陡坡,從機艙窗口望出去可以一路直達彼端的地平線,以及一條閃著波光的暹粒河蜿蜒而過。當初吳哥王朝的君王耶輸跋摩一世(Yasoverman I)選擇從西南方的舊址遷都至這片土地,看上的也許正是這道一覽無遺的平原風景。



因著吳哥古跡的世界性矚目,暹粒因而成為觀光產業鏈接下的直接受惠者。和大部分觀光城市一樣,暹粒因為老美和歐洲人的大量進駐(近十年來則成了中國和韓國人的熱夯景點),市鎮上除了和當地百姓生活況味格格不入的星級飯店林立之外,還有一整條被命名為「酒吧街」(Pub Street)的熱鬧商區。在自產物資匱乏的柬埔寨,酒吧街種類豐富的餐廳和夜店、小吃攤和夜市等便成了旅人到此解決三餐和消遣的最佳地點。

我們到民宿放好行李,稍作休息後,便在夜幕降臨之際叫了台嘟嘟車到那裡去覓食。



在人潮逐漸熱絡的街上走逛了幾圈後,我們一夥兒人皆才發現,這裡似乎沒有我們凡出門旅行便視之理所當然的「便利商店」!習慣了泰國和台灣甚至日本隨處可見的「小七」或「Lawson」,只要想添補些乾糧、衛浴或民生用品,我們都會直接轉進這些小巧卻琳瑯滿目的便利店內採購;暹粒有的卻是「雜貨鋪以上,便利店未滿」的小店,品項種類不多,貨架上擺賣的大部分還是進口自鄰國泰國、越南甚至大馬的商品,且全部價格都以美元計算,換算起來絕對是貴得有些離譜。

吃完晚飯後的我們原本打算買些吐司飲料什麼的回去當隔天的早餐,我還傻傻地堅持要買柬埔寨出品的零食泡麵嚐鮮,直到空手走出第四間店後才願意承認敗北——或是妥協用高出幾倍的價錢買泰國進口的飲料或洋芋片——我們幾個突然都非常想念鄰國的便利與親民消費,後來告訴身在清邁的你這件事,你大笑著說:「原來我們都被泰國寵壞了!」



入夜,酒吧街震耳欲聾的迪斯科音樂響徹街頭巷尾,霓虹燈管在冒泡的啤酒杯上反射出朦朧的光暈,在窒悶的東南亞內陸氣候下,人們衣著清涼,頂著被曬得紅彤彤的臉頰和額頭,坐在熙來攘往的街邊乾杯暢飲,燒烤店的火光熊熊升起,一瞬間照亮了一張張酣醉微醺的臉龐。

我們走過街邊更多的流動攤販,驚異地發現重複率之高,或許是受到資本主義抬頭的影響,當地人見一家熱賣便也跟著接踵仿效,於是一條街上有數不清的捲筒冰淇淋、鮮榨果汁和香蕉煎餅攤,像換湯不換藥的設計師不斷複製剪貼上去,看得我們嘖嘖稱奇,心想遊客到底是有多愛吃這幾樣東西。



身邊擦肩而過的人和我們一樣都是觀光客,當地人除了在餐廳、雜貨店和小吃攤工作,最多的便是聚集在路口招攬生意的嘟嘟車司機,不過相比於印度的「進取」,這裡的人友善多了。

我們穿過酒吧街最熱鬧的核心區,繞到暹粒河岸附近,那裡羅列著更多的流動小販,摩托車旁焊接著一台附有灶頭和食材櫃子的料理平台,微胖的大嬸就委身在那中間,麻利地切菜燙肉,翻炒著一盤接一盤的熱食。



燈火暝昧的河畔擺設了許多組矮矮的塑膠桌椅,食客入座,一邊吃喝一邊傍著芒草離離和三不五時繚繞的蚊蟲閒聊著,有的人提著外帶食物開著機車揚長而去。縱眼望去,這裡吸引的大多是在地人,因著廉宜的食物價位和不羈隨性的用餐環境,才相隔一條馬路,酒吧街和河岸邊的氛圍和聚落族群就相對不同。我們也選了一個位子坐下來,點了幾盤炒飯炒麵,一邊拍打腿上的蚊子一邊在黑影中進食。

回到住處,我們準備好迎接其後兩天的吳哥古跡巡禮,想起聽聞前行旅人關於吳哥的種種述說,還有從書中擷取的傳奇典故,終於要來到由自己實證的時刻了。對於未知的,我們總是在興奮中夾雜憂慮,忍不住窮緊張地胡思亂想,誠如輝煌條紋好不容易迎來的新局面,結束是另一個開始的起點,建設將從破敗中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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