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th ANNIVERSARY——許願池

by カミナリ
有一次和朋友聊起到泰國旅遊,朋友和許多去曼谷的旅人一樣,都會特意安排到最有名的四面佛一趟,拜拜求神許願,後來再聊起旅遊時,這位朋友又說要到曼谷去,這次是為了還願。

「聽說四面佛好靈驗,很多人去了都心想事成,然後就必須再去一趟買花獻佛還願,當然可以順道再去瞎買一輪。」朋友笑嘻嘻地回答。

說起向神明許願,我一開始是不以為意,覺得把自己的期許交託給宇宙宏大的外力來幫助,卻沒有敦促自己賣力實踐的可能有些貪懶取巧,尤其以命運之說來看的話,這樣的念頭更是「守株待兔」的被動,而若從心理學分析,則這類人都是守在高塔上的公主,不去主動探索各種可能路徑,純然盼等白馬王子來救贖。

可後來朋友說了一句:「我覺得求神拜佛其實只是一個開端,讓我們明確自己的意向,把那團混沌模糊抽象的慾望或企圖具體地用文字語言訴諸現實,接著我們再朝著這個目標去努力,去邁步。許願並非完全仰賴上天的垂憐,反而是提點自己朝正確的方向前進的一種通俗方法。」



或許對尤其彆扭的人來說,許願是逼使嘴硬的我們去承認自己羞於啟齒的慾念,那些包裝在高尚理想底下對實質金錢物慾的嚮往,更切合真實的欲求,我們必須說出口,像是心理治療的第一步,去承認,才有接下來與之自在相處的可能。

這麼一說我對許願一事開始多了一層好感,得以從善男信女的視角看到對自我有所期許的個體精神。在這個匆忙亂世,或許有時候我們真的需要藉助面向一尊神佛,一段虔敬寧謐的片刻,來找到深埋在紊亂內在的信念,用反復溝通來挖鑿自己隱藏起來的渴望,視之聽之,再與之共舞,拿捏出最恰如其分的共生關係。

就像我常常把寫網誌當作一種治療、一次許願,或是一段告解,未經雕琢的純白紙頁是我的聖域,一字一字敲打出來的心聲是我的經文,我從萬頭攢動的嘈雜網路/現實世界一扭頭轉向萬籟俱寂的寫字空間,唯有自己和自己的影子對話,在未公開昭告世界以前,我是當事人亦是旁觀者。



我把人生中的喜樂培植在這片青青草地,用回憶的肥料灌溉,讓它們徑自滋長成粗壯厚實的年輪,留待日後披荊斬棘的旅人回頭論數花鳥風月;

我把那些暗夜裡的悔恨與慚愧偷偷藏在這座洞窟裡,讓陰濕的墻土吸納它們震顫巨響的嚎哭與悲鳴,走出洞窟外依舊風平浪靜,春暖花開;

我把不成熟的憤世嫉俗和任性不堪鎖在這間富麗堂皇洋館的地下室,當我卸下楚楚衣冠,躲進四周墻面都是棉泡的隔音房間時,我得以幻化成不傷害別人的猛獸;

我把對未來諄諄盼許的心願投入這漥如鏡的池水中,讓它泛起陣陣同心圓的漣漪,從一個匯聚著卑微願望的視點往外界勇敢擴散開來,直至掀起波瀾,湧起波濤。



縱使偶爾回過神來,我的秘密花園早已人去樓空,徒剩我一個園丁在此執拗地悉心打理照料,但當我聽見籬笆外的風雨猛烈、人聲鼎沸,我反而更珍視這裡的格外靜默與孤寂,像是走進看不見神父的告解室內,隔著紅緞簾子,低頭對著自己揪緊的雙手,娓娓說出心底最深最深的秘密。必須知道對面要有一雙聆聽的耳朵,告解才能成立,好比我們跪拜闔眼許願時必須篤信上天聽得到我們的祈求,應許才能完成。

那一個對象,究竟是看不見臉面的未知陌生他者,還是時光迴圈裡過去或未來的自己,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每一枚微小心聲,都如實地傳遞了出去,用一種義無反顧的姿態,詮釋出自己某個時刻的某種樣貌,封存在文字密度裡。

心誠則靈,但求所有心聲都能迎風飛颺,飄到安放各處歸所的目的地。

我的為營13週年。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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