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心碎的恐懼——美劇《鬼莊園》劇評


「這是一則鬼故事。」

在一個溫馨浪漫的婚禮前夜,一名受邀赴會的中年女性在觥籌交錯的晚宴後與三五出席者相聚爐火邊,不覺開始說起一則發生在英國一幢古老大宅的故事。賓客們個個興致高昂,眼底發光,期待聽到一個夠驚悚的鬼怪題材。

延續第一季的製作團隊與卡司陣容,《鬼入侵》(The Haunting of Hill House)第二季定名《鬼莊園》(The Haunting of Bly Manor),改編自1898年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的小說《碧廬冤孽》(The Turn of the Screw),同樣以古老大宅為主要場景,講述一則關於眷戀、執念與失去的悲傷故事。悲傷,多於恐懼。

影集一開始從一個避逃美國到英國鄉間擔任私人家教兼保姆的女主角說起,觀眾借她的視角慢慢深入這戶人家,認識了性格不羈的園丁、溫文爾雅的廚師、恪盡職守的管家和一對年幼的小兄妹。隨著劇情展開,我們慢慢窺探到每一個人背後隱藏的秘密,最後再把焦點帶回到女主角身上,甚至是回到這棟17世紀起就矗立在那裡的大屋。


人物角色雖不多,但彼此間的關係起著相互映襯的作用,而我們很快也發現,除了布萊大宅裡的僕役,到了幽黯的深夜,當孩子們都已入睡,迴廊深處或大堂轉角總會傳來地板吱嘎聲,墻上晃過不知名的影子,甚至樓梯上留有泥濘的腳印,一路延伸到屋外的湖畔。

「答應我,晚上只待在你自己的房間裡。」小女孩正色地警告女家教。

當驚悚片的要素都已齊備,女家教怎可辜負劇情的推進不去探究一番?於是她了解到前任女家教因愛殉情,與她的愛人以及更多遠古陰魂一直滯留在這幢大宅裡從未離去。當陽間與陰府如晝夜之隔,生與死的界限在那裡變得模糊,逝者不斷重複遊蕩人間,而生者卻走不出往昔的記憶死谷。

其中鬼魂的設定讓我想起《美國恐怖故事》(American Horror Story)裡的概念,還有喬治•桑德斯(George Sanders)的小說《林肯在中陰》。每一枚受縛於布萊大宅的鬼魂自此離不開那裡,宛如輪迴地獄,不斷重蹈生前的記憶片段。原以為遁入回憶就能躲開現實的追殺,卻發現那只是一種徒勞,死亡不僅不是救贖,也無法通向自由與解脫,甚至還會讓你忘掉初衷,變成一個面目全非的惡靈。


眾魂騷動,人心浮沉,靜默深邃的古老大宅無聲觀看人世悲歡與生死離散在那裡發生,彷彿它才是這部劇的主角,像一個活體,默默接收這些無主孤魂,等待時間有一天終於把它們都治愈,或是帶走。

雖有美國鬼片一貫的洋館、布娃娃、鏡子與音樂盒等元素,《鬼》卻成功保有第一季獲讚的文學氛圍,以充滿詩意的風格來詮釋恐怖之於人心的幽微之處。其中讓我印象深刻的一集,鏡頭借女管家回憶彼時與此地的種種,跳躍的切換與蒙太奇剪輯手法,配以敘述者的散文式旁白,跳脫了主流驚悚片的格局,賦予了更多恐怖的美學與意象。

「你說錯了,這不是一則鬼故事,這是一則愛情故事。」鏡頭回到影集一開始時的婚前派對,聽眾中的准新娘糾正說故事的女人。

儘管結局有點人鬼情未了的老套,但這何嘗不是這部影集要帶給觀眾的訊息,所有的恐懼與死亡、厲鬼或悲傷,都源自於我們對愛的執念,因為深愛才害怕割捨,害怕別離,害怕到有時我們寧可化身兇險的鬼魂留在原地,也不願消失。


(以上劇照為Netflix版權所有。)

追伸:第一季《鬼入侵》劇評:離我們最近的恐懼並非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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