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零貳肆

網路上看到一張哏圖，大致意思是將前一年擬人成可怕的霸凌者或怪物，揮別舊歲後，宛如送走一場噩夢，像終於斷開一個有暴力傾向的前任，滿心期許清朗開闊的明天。

下一張圖卻顯示，來年是一個更魁梧、更兇殘的肌肉巨人，擰著拳頭，臉上一副不懷好意的竊笑，俯瞰著陰影下的你。

雖是逗人發噱的繪畫，不也是人們用以自嘲的一種黑色幽默。以為目前為止的一切是最糟的了，殊不知還有更深絕的幽谷等在前方，Reserved for you——那樣「心靈毒湯」式的提點。

未來怎樣我們無法預測太多，命理學星相學給了普羅大眾一種未來的意象，或警示或規勸，但籠統而言，我們仍然亦步亦趨，如履薄冰，見風轉舵，一邊盼望際遇能善待我們。

而隨著年歲漸長，我們面對新一年的逼臨而至總比年輕一些時更加怯懦，因為當我們擁有了更多，習慣了掌聲和霓裳，便更害怕失去，更加經不起重頭再來的挫敗。

我想起YOASOBI去年年末發行的新曲<HEART BEAT>。這是一首為在日本滿18歲即成年的年輕世代專門譜寫的勵志歌曲，裡面有一段大合唱是這麼唱的：

ずっと遠くに見ていた
ずっと先の未来は
ずっと近くに来ていた
ずっと ずっと

（我一直遠遠眺望的
十分遙遠的未來
已經來到眼前
一直一直觸手可及）

年少輕狂時還一無所有，於是我們滿腔熱血，對未知充滿幹勁，埋首衝刺，毫不猶豫；等到奔過了青中年，幾經命運和人情世故的輾轉凌遲，我們開始看清未來未必光燦耀人，每一年闔眼許下的願望也總是只聞樓梯響，我們學會了妥協，我們承認被時間和這個世界馴服。

但每一個新年依然如期將至，直到世界末日，或我們先行死去。

長大（或老去）所學到的幾項技能是，我們不再多所設想明天，對命運多了一份敬畏，不敢造次；對生命且學會了謙卑，因為再怎麼反骨，到頭來的反作用力還是回到自己身上。

未來或遠或近，我們都在朝著它持續邁步，前路崎嶇抑或是暢行無阻，再多的預測還不如我們先學會自嘲。如此就算遇到肌肉巨人，我們也要想著它身後可能藏有一條不為人知的拉鏈。

明けまして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

今年も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