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陌路到世界的盡頭


社群網站其中一項回顧功能「歷史上的今天」,如果你有稍微留意,或是忍不住誘惑去點開來——前提是你在該平台上夠活躍,且累積了至少好幾年的回憶——往往可以被突然橫亙在眼前的一張往日畫面嚇得花容失色。

一個人年輕與否,最直觀的當然是外顯樣貌,那些十多年前上載的影像留存了我們當初的青春與稚嫩;而一個人天真與否,光從外形未必可以仔細覺察,這個時候,唯有文字得以透洩一點點心智上的輪廓。

單純或老成,強說愁還是一夜長大,有時文字竟意外地比你以為的還要誠實。

這樣的感觸在今天下午,當我在部落格翻到十一年前自己填的一首詞時顯得格外強烈。

這首歌的歌名叫<End of the Road>,正好與我去年九月為我的紐西蘭之旅寫的<End of the World>相仿,只不過前者折疊了深深的惆悵,而後者卻跳躍著奔赴前的景仰。兩者之間的差異讓我不禁感歎時光悄悄為我展演的魔術。


早在分道揚鑣前,當局者其實已經聞嗅得到一絲線索,不適合一起走下的人,連共赴一趟萬靈島嶼之旅也是陌路。烈日下沉默乖戾的表情浸淫在汗水中,拜會再多的神殿也拯救不了不懂事和不夠成熟的心碰撞在一起的結局。走到窮途末路,其實最後反而是鬆了一口氣。

再怎麼在乎
其實相當清楚
有些人就只能陪你走過那一段路

再怎麼彷彿
就算難得糊塗
有些眼神就只能留在記憶的深處

現在回望,才更加明白有時並無對錯,當歲月拉長了剪影,誰是誰非已不再重要。我們在不巧的時間遇見了不夠好的彼此,於是註定成為對方的教訓,成就記憶裡的傷痕。

而我總認為,傷痕就是勳章,是不管愚勇還是莽撞,我們曾經奮不顧身的證據。

要是沒有那段陌路,也就沒有後來的篇章了。


於是,<End of the World>埋伏的,並非字面上容易讓人誤解的世界末日,而是遙遠的世界盡頭,決定要一起前往的應許之地。

那年夏天說好了
要一起到世界的盡頭去見證
天寬地闊的
澄澈瞳孔裡倒映崩壞後的重生

一場世界性的疫災讓更多人看到了無常。我們健康無虞,挺過了最嚴峻的時期,盼到了封鎖的國界再度敞開的曙光。儘管如此,我們仍彷彿歷經劫數般,以一種浮誇的「倖存者」之姿策劃新的出走,誓言要兌現被病毒狠狠腰斬的旅程。

在遙遠南方岬角的那座燈塔下,驟雨夕陽之中,一道彩虹若隱若現。即使被突如其來的雨絲淋得有些狼狽,從南極吹來的海風又冷冽刺骨,周遭除了一對來自德國的情侶再無人跡,也未曾讓我感到一絲驚慌。

當你發瘋般的提出不切實際的幻想,還有人願意奉陪到底,就算來到荒蕪的世界盡頭,應該也像是套上了文藝電影的濾鏡,耳畔自帶一首惟你們倆才知曉的歌曲。

轉眼之間來到了
我們站在世界的盡頭這一刻
天長地久的
都被寫成我們哼唱的這一首歌

從陌路走到世界的盡頭,有時的確要花一點時間,耗一些青春,繳不少學費,但是如果走到了,曾經的冤枉路都不再冤枉,原來一直是我們生命中默默累積而來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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