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片段之感LXXVI ~Nomad~


(一)數碼遊牧
不斷游移的日子,如同浮萍隨波逐流,如同蒲公英逐風而旅,如同手機裡不斷更新地理坐標的谷歌地圖。從前的人逐水草而居,現代人聞網絡而處,只要帶上基本電子配備,就能夠隨時隨地和世界保持零時差的聯繫,這個時代數量最龐大的「數碼遊牧民族」(Digital Nomad)。



(二)重新包裝
城市裡的繁華與老舊相互依存,像兩個世代的人彼此相處,既互別苗頭又互惠互利,無法擺脫也無法割捨,以一種連體嬰的形式同時成長與衰老,長成的是一代人對未知的忐忑與狂恃,老去的是城市中人對集體記憶的惋歎,於是偶爾試圖抓住僅餘的一點殘印,借屍還魂昔日光景,重新包裝,再兜售予未曾歷驗過那個時代的人,是為城市的活化。



(三)承認
機緣之下再訪東方之珠,再度遊走在繁華街道之中,看餐廳前門庭若市的人潮,有一種世界大同的既視感;穿梭在林立大廈之間,看陽光反射在高樓的鏡面玻璃上,形成刺眼的眩光;與腳步急促的上班族擦肩,看他們筆挺西裝上架著一張乖戾的表情;被便利店阿姨毫不掩飾地「嘖」了一聲,只因我在擁擠的貨架邊不小心碰到了她。

一年前的記憶隨著重溫變得鮮明,當我走過某條商街,腦袋立刻喚出彼時此地的種種,除了畫面還有粘滯其上的抽象情緒,那些我以為早已因時間而淡卻的什麼,統統在那一眼瞬間的零點幾秒中發生。那個瞬間,生理機能幾乎說服了我,時間未曾流逝太多,彷彿距離上一回的自己只是幾天前。

於是我愣在原地,呆瞪著那方櫥窗那個甬道那片磚墻那股氣味,終於願意承認自己有些想念,在這座城市裡不經意留下的情結。



(四)國語
海島上的司機說著我熟悉的語言,我用英語開口問話,年輕小夥子知道我的國籍,用馬來語說:「抱歉,我只說得一點英語,可以說馬來語嗎?」於是我只好硬著頭皮把我破落的國語搬出來見人。

當我們開始使用同一種他熟稔的語系對談後,司機小哥立即變得侃侃而談,即便有些微地域差別的口音和用詞,即便用我說來慚愧的國語聽力,大致上我們還是得以順利溝通,反觀我因收起慣用的英語,說起話來除了有些不輪轉,還在詞不達意時忍不住摻雜進英語字彙,或是乾脆「Fade out」,用尷尬的乾笑鋪墊沉寂的空白。

他為找到同一個語源而放鬆,即使隔著一道海峽和文化背景,相較於拉丁語系的陌生,南島語系相似的發音和語法建立起他的信心,而我卻因為必須拾起從來就沒怎麼接觸的語言而感到緊繃,並且對我不擅自己的國語卻未感到太多羞愧而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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