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9日


記憶該當隨時光淡漠,卻常常因歲月重疊而變得更厚重。

那首幾乎以為忘記了的旋律、歌聲、吟唱的口氣、節奏、使用的樂器,都被集體鑲嵌在一個日期裡頭,像夾在書扉中的壓花,書本被塞在書架上經年累月地曝曬而書脊泛黃,某日當我們心血來潮或因某個關鍵字/畫面的雷擊,從書架取下這本書,翻開書頁如翻飛的歲月,那乾花倏地從夾縫中飄落,輕沾你的湖面,打碎了原來完整的映像。

更多的映像排山倒海而至。劇集裡的校園、悲傷的告別、合唱團的稚嫩聲線、笑顏中噙著淚水的眼眶、初抵都城升學時的宿舍、案牘前壓著稿紙寫字的影子、鐵皮衣櫃深處堆積著的泡麵、公車站前等人的複雜心情、口袋裡那台哥哥給的MP3播放器……

虛實交錯並置,宛如借來他者的人生縫織在自己身上,當世道陌生炎涼,人心彼此疏離,若無其事的堅強往往讓人遍體鱗傷,學會一點顧影自憐反而有了適當活下去的能力,尤其當我們用芳華少女的萎謝來偷渡自己的委屈與困頓,似乎就容許了那些連自己也迴避的眼淚。



日記裡的少女留下歪歪斜斜的字跡離開了,畫框中的少女成功長得亭亭玉立,卻也被自己過度發光的際遇灼傷,被酒池肉林淹沒,那曾經清澈得教人心疼的眼神罩上一層霧色,但與此同時,我必須提醒自己,誰都沒有資格把個人的期許強加在別人身上,她追求的慾望和我們默默烙在她形象上的慾望其實一樣自私。

原來所謂的虛實並置,除了旁觀的我們,那位延續了日記生命的少女或許體會更多,事物總是在加速度的催使下朝兩邊的極端挺進:陽光普照地誦讚短瞬如櫻的青春,夜行暗度地揮霍稍縱即逝的肉身,都是對有限生命一種殊途同歸的珍視。

年輕時躁動的抓痕在記憶裡留下紅紅的刺熱感,在輾轉反側的夜裡化成一首首無以名狀的詩和歌詞,那時的我或許還未真實碰觸到糾結困惑的感情,只是愚昧地嚮往悲劇中的燦然瞬間,如裊裊歌聲縈繞的藍天,那麼孤單地美好著。

那麼心無旁騖地,得以不假思索地開口說出:「跌倒有什麼大不了。跌個四腳朝天時就順便看一眼天空,蔚藍的澄空今天也在微笑。」



追伸:
14年前《一公升的眼淚》讀後——生命日記II

②日劇《一公升的眼淚》主題曲<3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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