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

那一晚你突然不告而別

悄無聲息地

從我們溫暖的被窩中起身離去

等我翻過來   睜著眼

只看到壁燈投下的疲憊

和我昏昧的眼瞼

我們曾如膠似漆

誰也捨不得彼此

親暱得只要一個小動作

或一頁漫漶的浮生簡寫

便能順勢起飛

越過窗台   庭院   馬路和樹梢

直達花叢蔓生的洞窟

情迷小鎮另一頭的洋館陽台

我懸著雙腿讀一首詩

或是和那個我虧欠的人擦肩而過

可你流浪去了

丟下我

在這片柔軟的大海

獨自旅行

我只得從深邃的剪影中

努力辨識孤荒與深情的轉折

試圖在焦躁紋上我的肉身前

安放靈智於岸邊

然後把每一回的輾轉

看作是一次翻山

每一輪的醒轉

當做一種回天

廚房的水龍頭發出怪獸的嘶吼

天花板上有人躲在暗處啃嚙

我的後腦勺下開始燒燙

彷彿枕返*何時已來過

將更多平行的悲觀熨貼進去

我的心跳頻率過快

醫生說必須戒掉手機的藍光

才能再度接你回來

陪我一如既往

沉潛意識的汪洋

我會把你找回來

但滑過爆破場面和廢圖的指頭說

先讓任性再多滾一夜吧

*註：枕返，日文枕返し，源自日本江戶時代傳說的妖怪，據說會在夜裡人類深睡時悄悄翻轉你的枕頭，讓你墜入夢魘，再也無法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