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讀書,耳邊縈繞咿咿蚊飛聲,同時腳跟突然痕癢,瞬間起一身雞皮疙瘩加怒火中燒。放下書卷,準備大開殺戒。

先是定杵不動如大衛雕像,僅打轉著眼珠子縱觀四面,尋蚊蹤而不驚擾蚊子。見那肥滿的蚊子從眼前掠過便知其剛飽餐一頓,而我的腳後跟很可能便是它就餐的位置。

接著如守株待兔的獵人,瞄準一個方位,等待蚊子飛入擊殺範圍,腦袋和視線相互通報判斷,然後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決定搧合雙掌,將蚊夾入手中,往往是帶著獅子搏兔亦盡全力之勢,在靜寂的深夜房中摑出響亮的鼓掌聲,但卻未能一擊必殺,攤開來徒見紅通通的掌心,和後知後覺的肉痛感。

不覺失笑,為了一蟲子呼嘯重錘自己,若從蚊蟲角度來看,不免覺得對方來勢洶洶,誓不罷休,但從人類的旁觀視角而言,卻有種何必呢之自我揶揄。

想起偶有時刻,挑釁似地在耳廓邊旋舞發出無法忽視細音的蚊子,像是在用戲謔的語調嘲諷自己,平日再溫文此刻也會被挑斷理智線,以一個迅雷掩耳招式欲滅那訕笑的蚊,卻有太多次是被忿怒催谷著力道,猝不及防地掌摑了自己一記扎扎實實的耳光,且還伴隨嗡嗡耳鳴,實在是人類之恥。

這讓我忍不住想起《進擊的巨人》,蚊是穿著機動裝置的調查兵團,自己是愚鈍癡傻的巨人,怎麼樣都追不上他們雷霆瞬息且迂迴難測的飛行軌道。

話說回來,最後成功在地板上將該蚊擊斃,豆丁的血液濺開,在掌紋的溝壑裡流成一幅腥紅的浮世繪。我的慍怒隨著手掌顏色一起消褪,伸手搔搔腳後跟的叮咬,接著執起反扣在桌上的書,舒開眉心繼續扮演人類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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