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作秋雨寒露


十月入秋,可本地不如溫帶國家四季顯著,故嚴格說來無春秋之說。聊以情致,或許我們可依循節氣,詩興白露寒露,再之後的霜降和小雪只好見而嗟歎,備以遐思,在這片頂多陰涼的土地上,把它們掛在墻上,綴成日曆的一方圖景。

其實也有旱季雨季東北季風西南季風之分,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每年十月過後被告知不得再出海東北角島嶼度假嬉遊,因吹起東北季風,直到隔年四月為止,海面波濤,風浪險峻,船隻出行不利,要等到半島轉而刮起西南季風之時,便知海水歸於平穩,又是時候乘風划浪,又是一年一度的海島觀光旺季了。

於是彷彿應和北半球的夏日模樣,我們也有七八月燠熱陽光下嬉水的記憶,沒有夏日祭花火大會,但有萬頭攢動的海島音樂祭,明明一年四季都能吃到冰棒挫冰,也硬是要被海灘觀光街的冰品小店吸引,付上貴得離譜的價錢坐在沙沙拍岸的濤聲中享一碗沁脾的風情。


邁入十月的另一個季候轉變是半島部分地區通常也跟著迎來雨量豐沛的典型熱帶雨林雨季(Monsoon),長年炙烤的高溫終於稍歇,在或綿長或滂沱的雨勢中減緩熱度,偶爾一連好幾周都風疏雨驟,空氣從溽暑變得濡濕,晨起裸足踩踏瓷磚地板甚可感覺些微涼意,或是陰鷙天候下狂風大作,習慣吊嘎短褲的南洋人都不禁瑟縮起來。

此般涼意可謂本地人眼中罕有的秋爽之氣,像是受夠了無盡的烘烘熱浪,夾帶雨水的颯颯涼風拂面不覺寒,卻足以魅惑窒悶過久的人心,讓人一時以為自己暫且脫離了半島遨遊他方。

可同時間國內的許多低窪地區也會被淹成水鄉澤國,年復一年屢上新聞卻未見太多對症下藥的政策措施訂定,故未能徹底改善水淹腳目之災況,受苦的仍是數以萬計的庶民百姓。我記得有一年雨神大駕我出生的小鎮,接連幾個鄰近的城鄉都一併發生開埠以來最大的洪災,成為許多人難忘的集體回憶。


今年仲秋過後雨開始下得頻密,每到午後本該攀上高窗鑽進落地玻璃的斜陽都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陰霾罩頂的慘澹天際,伴隨一聲啟示錄般的雷響,雨水便應聲而落,澆灌大地,有時個把小時,有時甚至長達一整天。

或是闌靜午夜正準備入眠之際,遠處低迴悶吼的雷鳴如不甘寂寞的夜色欲圖挑起誰的注意,接著隔著厚實消光窗簾傳進耳鼓的是霎時降灑的雨聲,不留心聆聽還會以為只是老邁的冷氣機又發出殘喘聲。

一覺過後,推開簾幕,天光依舊迷蒙,廊簷和庭園植株葉尖仍垂懸著水珠,甚至窗玻璃上還蒙了一層霧氣,在晨曉未明的白晝下我們於是顧盼自憐,在哪兒也暫時不敢邁出去的時節迎合一襲秋意,把眼前的露珠輕輕喚作了寒露。


追伸:寫完這一篇,腦海倏地響起陳老師的《秋天蒙太奇》:

——寫於十月上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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