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婚後愛的草食男純愛物語——日劇《只是在結婚申請書上蓋個章而已》劇評

當有一派人在高呼「單身萬歲」時，另一派人卻為了各種理由拼命「脫單」，若這兩種人碰撞在一起，一張薄薄的結婚證書究竟能證明或反證什麼？

於日本TBS電視台開播的《只是在結婚申請書上蓋個章而已》（婚姻届に判を捺しただけですが）改編自漫畫家有生青春的同名漫畫，講述原是不婚族的設計師女主角，陰錯陽差之下決定與素未謀面的廣告公司上班族男主角「偽裝結婚」，在結婚申請書上蓋章*，展開一段先婚後愛的戀愛喜劇。

以假結婚為主題的戲劇並非新鮮事，最廣為人知的便是2016年紅遍亞洲、由新垣結衣與星野源擔綱的《月薪嬌妻》。

《月》中的女主角以派遣幫傭為契機，與男主角結成「契約結婚」，兩人嚴格上來說是僱傭關係；《只》則是女主角為償還龐大債務而向男主角借錢，並在償清貸款前滿足男主角提出的假結婚要求。兩者的共通點皆是先跳過談情說愛這一步驟，直接進入一紙證書的「愛情墳墓」，在無情感共識的前提下，建立在金錢交易的兩人同居一屋簷下的生活相貌。

呆萌又龜毛的男主角找來了日本「鹽臉系」男演員坂口健太郎主演，將草食男的純愛觀發揮得細膩有致，而帥氣的外表讓他在劇中的所有不合理都得到了合理化解釋；女主角則是在拍攝期間宣佈懷孕的清野菜名，因此在整齣劇中都巧妙地穿了寬鬆的衣服，以遮掩隨著拍攝進度逐漸隆起的肚子，因而有一部分觀眾表示難以入戲，會一直跳脫來看她的Oversized套頭毛衣，或為她突然的大動作捏一把冷汗。

先婚後愛的設定，其實和早年我們常聽說的祖父輩的媒妁婚約類似，只不過差別在於《只》發生在現代擁有獨立經濟和生活自主權的日本女性，而我們的阿公阿嫲可能就沒這麼幸運，必須順應時代和社會期許，和見沒超過幾次面的對象當枕邊人，廝守到老。

劇中重複探討的是無論在交往或婚姻過程中，喜歡和愛的差異。在未有法律約束下結合的兩人，可以透過磨合彼此的喜憎好惡知悉對方，從而判斷是否適合長伴終生。一旦決定簽名蓋章，即得到了兩人的共識，要一同守護這段關係，在社會面和家庭面乃至個人層面上都作出相應的妥協。這當中必須有多少成分的喜歡和多少比率的愛才能促成？

而即使已經踏入婚姻，不少夫妻仍不自覺假愛之名行喜歡或習慣之實，或許那便是婚姻出狀況的原因？《只》想要追問的是，僅有喜歡就結合的婚姻能撐多久？而要從喜歡跨到愛的那一邊，需要付出的努力並非「只是蓋個章而已」就能抄捷徑抵達。

《只》看似在拿結婚證書玩了一個哏，事實上卻默默傳遞出一個信息：希望觀眾認真看待結婚這件事。

女主角在第一集就偽裝結婚冠了夫姓，私底下雖繼續享受自由的單身生活，看在社會大眾眼裡她卻已是新婚人妻。

日本至今是全世界唯一仍在執行女性婚後必須強制冠夫姓的國家。不若華人女方在原有姓名前加上丈夫的姓氏，日本女性則是必須徹底切除自己原生被賦予的姓氏（舊姓），改成丈夫的姓氏，而且並非口頭說說而已，而是必須到戶政事務所填表格申請，在所有的個人證照和文件（比如身份證、駕照、公司名片）等完全改姓。

隨著日本社會這些年在性平和女權意識上的抬頭，社會上有越來越多聲音要求「夫婦別姓」，不過至今夫妻同姓仍是日本保守派主流，因而有部分女性為了省卻麻煩選擇不離婚或無法律保障的「事實婚姻」，以便在職場上沿用原有的姓名。

劇中女主角亦面臨同樣的情境，一會兒是大加戶明葉，一會兒是百瀨明葉，就算是偽裝婚姻，一喊出名諱即套上了另一張臉孔，也許就像套牢的婚戒一樣，讓人不得不去承擔背後的意義。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男主角是所謂的高富帥，卻毫無戀愛實戰經驗，這種典型的日劇設定看似不切實際，但縱觀日本社會愈發「草食化」的愛情觀趨勢，現實中不無可能發生這樣的案例。根據東京大學的調查，2015年全國18到39歲的成年男性當中，無性經驗的比例佔全體的四分之一，甚至近年來「草食化」也吹到了女性族群裡。

難怪《只》在去年底一眾兵敗如山倒的下滑收視慘況中異軍突起，收視雖未見亮眼突破，但卻隨著每週劇集的小小推進穩步上揚，證明了如此溫和的純愛劇種仍十分受歡迎，也間接反映了日本社會對戀愛的保守態度。


*註：在日本，許多公文如銀行文件、房屋契約、結婚申請書等都必須使用個人蓋章取代簽名。

（所有劇照版權屬於TBS電視台）

追伸：本文刊載於1月23日《星洲日報》星期刊<煲劇聯合國>專欄；感謝靖芬編輯的邀稿，讓我能繼續理直氣壯地煲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