暹粒吳哥紀行前言：美的朝聖

行腳出走多年，自認不是個什麼了不起的旅人，非文化探索者，非歷史勘查者，更不是社會觀察家，我仍舊是個觀光客，脖子上掛著一台相機，手上拿著一本蔣勳老師的《吳哥之美》，一邊汗流浹背一邊在熾熱的陽光下，穿梭在吳哥王朝遺留下來的巨大石陣中。

我記得，出發前夕為了搞懂吳哥的歷史洪流與眾多院寺，我前所未有地埋首閱讀做筆記，像高中時代為隔日歷史期末考溫書的通宵達旦，只不過，這一回，我是為自己而讀，不再是為了考試分數。

旅行多次，我臨行前的準備功課不外乎是集中在觀光資訊，資訊對於一個地景的闡述大多只有點到即止的描述，即使是我鐘愛的日本國，也是到歸來以後我才慢慢從書中理解民俗文化背後的深層意義。

柬埔寨吳哥之旅，或許是因為一早就被我預設成一趟古文明的觀光巡禮，所以才有了比較多事前的學術性考究動力，我擔心若不至少去稍微認識一點背景故事，我會辜負一個集結了世界文化遺產和世界建築奇觀的壯麗古都。

一旦深入閱讀關於吳哥的事典，就像揭開了一盅充滿香料的東南亞酸辣湯煲，繁複多彩婀娜裊柔，我看到了不同時期的君王在不同的地點興建的廟宇，為了父母為了君權，耗時百年修築的石窟以極盡高超的手法雕繪砌造，從印度教的敬畏天神慢慢轉變成大乘佛教的內省膜拜，曾經的金碧輝煌和華蓋威儀被歲月磨蝕消殆，只剩下刻印在迴廊、門楣和石柱上巨細靡遺的浮雕，如繪卷般鋪展開來，在日月光影下無聲訴說著一則則被時代和戰亂湮滅的傳奇。

吳哥除了震懾人心的壯闊史詩，在神性的莊嚴中對美學的細膩追求更是讓人動容，我從蔣勳老師的文字裡讀到了一種興歎，因為殖民統治和內戰爆發，吳哥遭受王朝隕落、文明被洗劫的命運，但與此同時，我也讀到了一種讚歎，因為即使淪為今日的廢墟亂石和荒煙蔓草，吳哥的美仍無法掩映地展現在世人眼前，在氣候炎熱濡濕的雨林內陸裡，靜穆地笑迎每一位來到它跟前仰望的過客。

歷史有時如此殘酷血腥，讓後人連回顧都覺得不忍猝睹，但也因為有了這些文獻記載，今天的我們才得以從一座座古寺的盤根錯節中一窺當年的風華絕代，並且站在時間的迴廊前，仔細實證曾被遺忘的美麗與興衰。

我懷揣著對美的朝聖之心，不敢褻瀆不願怠慢，就算只剩下傾圮的廢墟，就算湧進全世界擾攘的觀光潮，我也要站在其中一尊神像前，用心聆聽從石縫間傳來的輕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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