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不孤單——白木峰高原和島原外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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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 カミナリ |
在車內的導航系統內輸入地圖碼（Mapcode）後，熒幕顯示抵達目的地需時約45分鐘，你說我們先到民宿老闆娘推薦的那家法國麵包店買些早餐再出發不遲。這家聽說老闆從法國學成歸來的麵包店，雖開在茂木市小小的鄰里民宅區內，卻從店面陳設到麵包手藝都非常講究，我們買了咖喱多納滋和豬排三明治，坐在車內邊吃邊開，同時對車窗外一幕幕掠過的風景品頭論足。
這是我喜歡自助遊的原因。雖然也有在自律管控下的時間壓力——盡量避免睡到日上三竿而耽擱當日行程——但能興之所至轉到街角去外帶一份早餐，或是彼此分享對沿途美景的讚歎，而在此之上，若還能掌握方向盤，擁有代步工具，那更是你嚮往的旅行模式，因為除了時間自由度更大，還有一點我倆都非常喜歡的：能買來一堆零食小吃飲料坐在車上盡情享用！
那一方嚴格說起來不大的車廂空間，變成了我們此趟八百多公里車程的專屬小天地，那種你知道身邊有一個可以縱情傾吐心聲的人，或偶爾有些分歧地商討著接下來的目的地，然後一起滿心雀躍地期待著它將以怎樣的面貌呈現在我們眼前。
像《何苦去旅行》作者麥特葛羅斯（Matt Gross）說的：「我一向喜歡等待、觀察和思考，也許超過我喜歡動手、行動和講話。等待、觀察和思考使我不但能熬過不計其數的洲際飛行，以及沒完沒了的巴士車程，而且變成喜歡它們、期待它們的原因。那些空檔給予我罕有的自由，免於行動和互動的自由，不像我在家裡和抵達目的地之後必須做的；還有想像未來的自由，陶醉在它美妙的可能性中。」
一年一見的黃粉交織
在前進熊本之前，我們先一路飛奔上山，來到諫早市北部五家原岳中腹的白木峰高原，那是我在一次資料蒐集時在網上看到的私房景點。
時序進入春分之後，三月底的日本除了是人人追羨的櫻花季，同樣也是油菜花盛開的時節，標高349公尺的白木峰高原在向海的坡地上種滿了黃油油的菜花籽，而在一片奪目的花海中挺立著兩棵染井吉野櫻，一到三月底四月初，兩花同期競放，紅粉交織的景象堪稱一年一見。
即使是年度花季，公園裡依舊人潮稀疏，或許是地理位置偏遠的關係（非自駕者難以抵達），斜斜的草坪上只見一組歐巴桑在開心野餐，另外有幾個人坐在面海的長凳上交心暢聊，帶著孩童的年輕媽媽走進花田，為孩子拍美麗的寫真。
這天天氣正好，陽光清朗，將十萬株油菜花映照得如一襲毛絨絨的黃地毯，在我們眼前鋪展開來，而在走道那邊，兩棵緊挨著彼此的櫻樹在亮黃色的背景襯托下，揮發著奪目的粉紅色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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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カミナリ |
粉櫻別樹一格，在一眾黃花中反而彰顯了它夢幻迷醉的色彩，兩者相補互襯，像一幅油畫，蔚為壯麗。從這裡還能眺望到底下的諫早市和地平線那端的有明海，真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你忙不迭地拍攝，我繞著公園閑走，想著在四月以後，當櫻花凋零，油菜花被採收，這裡將再度回到單一的綠色，在秋天大波斯菊於此盛放之前，這座高原可能將顯得更寂寥清寡，無人問津，或許唯有附近的諫早市居民會在週末前來散步觀海。
回到車座我們繼續行程，也繼續吃吃喝喝，看窗外逐步下降的海平面和周邊一圈又一圈的農田，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談著什麼，甚至在一晃眼看到路邊一個擺賣各類蔬果的無人攤位時停下車來，我拿了相機下車拍了兩張照，接著上車，繼續行駛。
因為那是我們之前在網路上都看過的「誠實蔬菜攤」——拿你想要的，根據上面的標價，把錢投進預設的錢箱裡。我們當然沒有買菜的打算，純粹只是因為看過相關報導，便想親自也走近瞧一瞧。這是我們的默契，如出一轍的隨心所欲也是我們氣味相投的旅行態度。
我很慶幸，我們都懷有相去不遠的喜好、興趣、審美觀、價值觀。我們都嚮往大自然豐沛展現的氣勢多過高樓大廈矗立的繁華；我們都害怕人潮漫漶的擾攘，寧可繞路遠離塵囂；我們的孤僻疏離個性都把我們帶往人煙罕至的境地，那些網上激推的打卡勝地都是我們避之唯恐不及的；而我們對旅途中的物慾消費觀念也很幸運地非常謀和，這一點尤其重要，或者說是決定一個契合的旅伴至關重要的因素；我們分別在「對彼此的依賴」和「需要獨處的時機」兩方面都有一定程度的需求，得以讓我們在安適的範圍內享受假想的孤單。
問犬不成反見鯉
也因此，當我們來到島原市找到了網路上有名的「島原三柴犬」後，發現三隻可愛的小狗正在院子裡午睡，無論如何都沒有起床跑動的跡象，到最後，我們很遺憾地未能親眼見到三柴從圍墻洞口探出頭來的經典畫面，卻依然覺得無妨。開車的你沒有抱怨白跑一趟，慕名而來的我則順道要求在附近的商店街解決午餐，「反正一小時的停車費都付了。」精打細算是我們旅途中的共同語言。
正因為這樣，我們還誤打誤撞地見識到了島原市另一個聞名遐邇的景觀：鯉魚游泳街道。話說島原市自古以來就有「水都」的美名，因為附近雲仙岳的自然湧水流進市區，讓這裡的水質格外清澈乾淨，家家戶戶流行在屋外的水道豢養鯉魚，形成一幅特別有趣的風景。
我們從商店街逛到附近一家大賣場，買了好吃的便當和飲料，回程徒步穿過一個民區，發現石板路兩邊的「水溝」裡竟悠游著好幾尾漂亮的錦鯉，肥碩的身軀上閃耀著紅黃黑相間的花紋。我想起很久以前就在電視新聞上看過這個報導，沒想到多年輾轉下來，自己竟親眼看到了這番景象。你笑說這對我們來說還真的是奇觀，因為國內的「Longkang」絕對看不到這種「超現實」的畫面。
等到我們把車開到島原外港，準備搭乘渡輪橫跨有明海到對面的熊本市時，我再度在渡輪大樓的購票大堂墻上看到標榜鯉魚游泳街道的島原市觀光海報，這無心插柳的巧遇給我們一種額外收穫的喜悅。
渡輪上的海鷗餵食秀
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把シロちゃん開上渡輪，我們把車子停好，熄火，便帶著一袋便當爬上二樓的乘客座艙，打算在那一小時左右的航程中好好吃頓飯。渡輪巨大的船身緩緩離開港口，發出低沉的引擎聲響。
就在我準備動筷吃第一口煎蛋卷時，窗外甲板上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是乘客們正在用蝦條零食餵海鷗，那有趣的餵食秀霎時讓你放下筷子，執起相機跑到船艙外一探究竟。
成群海鷗似是知悉了渡輪乘客的餵食習慣，紛紛聚攏在移動的渡輪旁邊，揮拍著翅膀低空飛掠，巧妙地接住了乘客拋到空中的蝦條，或是一個閃電俯衝，從握在人們兩根指頭間的零食叼走。女生害怕又想嘗試地尖叫，孩子興奮地把一整包零食統統餵鳥，身著西裝的男人則冷靜地一邊餵食一邊自己吃起來，海鷗一隻接一隻飛來，吱吱喳喳，在海天一色的背景下顯得格外純白。
渡輪繼續平穩地向前航行，我們看膩了海鷗餵食便回到艙內，開始餵食自己。後來你枕著椅背闔眼，我靜默四顧發呆，就在我們腳下，シロちゃん也靜靜地和其他同類一起休息，等待上岸後繼續轟隆隆地馳騁四方。
接下來的路途會有什麼，那時的我們仍對一切未知，就像我們無法預測今後的人生，但可以確定的是，因為同路相伴，那些未知裡的忐忑憂懼被分擔了，小小的期待興奮則因分享而互相感染擴大了，至於旅人油然升起的某些孤單懸念——那是即使身邊有伴也還是偶有的莫名愁緒——即使還在，餘韻也不那麼酸澀了。
耳邊這時響起了那首兩年前寫的歌<出発！>：
若有一個你陪著我分享
那些平凡不過的沿途風光
都會瞬間多了一種想像
像電影情節那般浪漫
用一雙眼看不完的蔚藍
就用兩張嘴描繪雲的形狀
管他現實是不是太克難
有你突發奇想 有我任性貪玩
才有說走就走的勇敢
追伸：餵食海鷗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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