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空杯子

臉書彈出「歷史上的今天」，十年前我發了一篇貼文，用全日文書寫，搭配一張畫素相較於今時極低的空杯子的照片。

見一眼我便知曉十年前的那樁事。當年身處小島國工作，在忙碌的通勤生涯中報讀了夜間日語班，每週一次，必須厚著臉皮準時打卡下班，從一眾辦公室埋頭苦幹的同事眼前走出公司，然後徒步奔往不遠處的日語學校，包包裡塞了個午休時預先買好的雞蛋三明治或什麼的，充作開課前咬兩口的晚餐。

那一次報名日語課，其實已是我心念多年的夢想實踐，記得高中時從不知哪個親友手中輾轉拿到《みんなの日本語》課本，曾試著靠它自學日語，我想那便是我第一次把五十音背起來，學會幾個簡單單字的時候。

但光靠教科書似乎難以掌握文法，那個時候又不若如今網路發達，隨手點開一個教學影片就能釐清文法的千絲萬縷，所以我生平第一次的自學日語算是半途而廢。直到在島國生活，藉地利之便終於有機會踏進語言學校，跟著日籍老師山本先生學習初級日語兩個學期，學費是貴得嚇嚇叫，卻也總算實現了我一直想要學日語的願望。

回到那一篇貼文。某晚下班後和堂妹相約吃飯，坐在商場裡開設的素食餐廳邊吃邊聊起各別近況，不知覺間已到打烊時間，或許老闆娘見我們談得起勁，而我們又是坐在店門外設置的用餐位子，於是她一邊準備收拾閉店，一邊很貼心地告訴我們可以繼續坐在那裡，只要臨走前把飲料杯子放在桌上，隔天開店時她再來收就行了。

回家後我技癢用半鹹不淡的日文寫了那篇文字放上網，當時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上了幾堂課終於有能力用日文發文，而不再只是以粗略的單字渾水摸魚。

自從告別島國，我便也暫停了日文學習，雖未曾想過放棄日語，聽歌看劇時也還是會本能地識認幾個字詞，可也從沒認真考慮過重返校園，直到去年底因疫情之故才再度走進日語學校，重新接軌十年前被耽擱下來的語言學習。

而這一回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把日文學到至少N2等級，朋友聽聞我正在學日語，大多拋出的第一個問句就是：所以你要去日本工作嗎？我總是失笑，想說原來在他們眼中，學習一個新的語言或技能必然是為了一個明確的目標，其中工作屬性偏重，而像我這種純粹只是為了學習而學習的心態教他們有點難以想像。

再看自己十年前寫的日文，一邊笑看那破破爛爛的文法，一邊忍不住憶起那個下班後趕去上課、有時連晚餐也來不及吃的時光。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無論以前還是現在的我，在日文書寫上總是有種不遺餘力的愚勇，儘管知道錯漏百出，仍無懼寫下來寫出來，並且還十足十的樂在其中。

「可能再一個十年後的你看現在的貼文，也會恥笑當初自己怎麼那麼大膽獻醜。」告訴你這則故事後你這麼說。

「那證明我的日文會突飛猛進，我很期待哦~」

追伸：根據那一篇日文重新修改的「十年後版本」請見：

精進料理チェーンというLoving Hutで従妹たちと晩ご飯を食べながら話し合ってた。レストランが閉店する予定まで喋っちゃった際、飲み物がまだいっぱい残ってたのを気づいた。そして優しいお店の主人は「大丈夫ですよ。お客様はお席にお召し上がり続けになれますよね。それらのガラスをそこにそのまま置いていただいてもよろしいんです。」と言いかけた。本当に感動した。そこでサンキューのメモを書いてテーブルの上に残した。

（期待十年後的我再來重修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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