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氣之說
因蔣勳老師的新書談到了二十四節令,我和幾位朋友順勢聊起了節氣的話題。
友人L說,本地人通常只知道冬至和立春,稍微有些頭緒的可能還記得夏至和秋分,但罔論年齡層,大部分人應該都無法記住全部節氣,更有甚者連節氣是個什麼概念都搞不清楚。
不信你去問問看你的同溫層,友人L如是說。
(image from https://www.behance.net/gallery/53309705/24-) |
於是我在朋友群組丟出了這個話題,外加一張網路上找到的非常漂亮的節氣插畫,果真一問三不知,且還真沒得到太多回應。這個時代,誰還會費心思去理解甚至讚歎農耕社會從大自然汲取到的人生智慧?
姑姑念誦了一首七言口訣詩,說是古時候的人記憶一年二十四個節氣的有效方法,雖然只是取每一節氣的其中一字拼組而成,但詩的格律已渾然天成,且還充滿詩畫意境:
春雨驚春清穀天
夏滿芒夏暑相連
秋處露秋寒霜降
冬雪雪冬大小寒
和堂妹F說起我最愛的節令是「驚蟄」,她問何解,我答,驚蟄給人一種從漫長的蟄伏中醒轉過來的意象,且驚蟄位在春分之前,挨過了冰寒又暗無天日的冬眠後,生機盎然的滿春即在眼前。
原以為冬至前夕出生的我屬於冷調個性,有著抵禦萬物枯竭時的婉轉與淡泊本質,這麼說來很可能我壓抑的表象底下是期許開春,盼望回暖的。
不過堂妹F話鋒一轉,笑著調侃,怎麼你對驚蟄的詮釋聽起來卻讓我聯想到《德古拉》吸血鬼從長眠中甦醒、貪婪嗜血的畫面?
旅居紐西蘭的表妹S聽到節氣的話題,開口提問,那我們南半球的節氣順序也一樣嗎?直到那個時刻,我才恍然節令的地域屬性。
二十四節氣的概念始於中國秦漢時代的黃河流域,因此所有節氣的曆法和時序事實上都是依循北半球的季候而設計,不過據說只要將整套曆法顛倒過來,南半球亦可套用。
這麼一想,儘管我們認識甚至熟悉二十四節氣的內蘊哲學,身處無四季分別的馬來西亞,嚴格說來並無機會深刻體會節氣的精髓。我們沒有大雪小雪,無法理解大寒小寒的蕭索,我們沒有寒露霜降,不曾見過葉片露珠凝凍結霜的畫面。或許唯有夏至的暑氣是我們得以切身感受到的吧。
然而我想,生長在赤道附近的我們,一如上個世紀漂洋過海至此的父輩先祖,將華人的血脈注入了這片土地,把千古的中華傳統連同家系族譜一起扎根於此,我們也因地制宜,發展出了我們理解二十四節氣的眼光。
我們見立春便想起紅彤彤的農曆新年,買辦汽水餅乾等年貨時的熱鬧紛呈;我們看冬至便誘發味蕾記憶,思及帶花生和紅豆餡料的湯圓,可能還伴隨年末常有的長命雨;我們在清明時節追思先人,頂著烈日上山掃墓祭祖,和同宗同鄉操持同一種方言。
許多人承認對二十四節氣不熟悉,但回過頭來,我們才發覺中國的天文智慧早已潛移默化滲入我們生活,在南洋的熱帶半島上,我們以總是熱騰騰的血氣唱誦屬於我們的春夏秋冬。
追伸:
①曾寫過一首名為「驚蟄」的短詩:驚蟄
②本文亦刊載於今日《星洲日報》副刊<星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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