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

你癡癡凝望門外，我心裡殘忍且理智地明白，你所期盼的事物不會如你所願地到來。

當接到他的來電，告訴我們說他已經抵達那個城市，興奮之餘也為他感到開心。他終於初次遠行，離開這個成長與生活多年的地方，變換眼界，體驗世界的無限寬廣。

一抵達那裡他就來電。接起電話時我抬頭仰望牆上的鐘：六點零八分；問他那裡的天氣，他說早已夜幕低垂、萬家燈火，有點不習慣這麼早就天黑。六點的這裡夕陽才正濃，也是你一整天裡最期待的時刻，但當時你卻只是窩在一角，神情寥寥。

你是多麼地依賴我們。在我們身邊，你放棄了獨立自主的能力，全心信任我們，把自己交託到我們手中。你像朵色澤艷麗奪目的牽牛花，唯有找到依傍你才能攀附他們而升，找到生命的能量。如此嬌柔得惹人憐愛，讓不止一次警戒自己不能太縱容你的我完全被你也被自己打敗，情願任你來左右我的喜怒哀樂。

每次要離你而去時我都不斷說服自己：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別離只是為了下一次的相聚。偶爾你會瞪著兩顆大大的黑眼睛凝視欲離去的我；偶爾你擺出我無法理解的表情，看不透到底你是忐忑還是抑鬱。而我總是逼迫自己不去想你的感受，不去為你設身處地，否則很可能我會跨不出自己的步伐。

在他離開的這一天，我才了解，不只是你對我們的依靠如此強烈，我何其能夠輕易退出有你的生活？我們是如此相互依賴，以至於彼此都不自覺地牽絆了對方的自由，即使遠行，我們也會拖著一條看不見的長長絲線往前邁進，藕斷絲連般牽繫著雙方，在異域的星空下把彼此的身影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裡，感覺思念的重量，感覺羈絆彼此一生的相依相偎。